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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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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故人

華麗宮殿, 沈皎醒來時天已有破曉之兆。

她想動身,全身卻像被套在一個麻袋裏,再用繩子捆得緊緊的不得動彈。

“你中了軟骨散, 怕是要三日才解。”蕭容淵倒了杯茶。

寢殿昏暗,沈皎這才註意到坐了個人,黑影起身,緩緩走近。

他遞了杯茶過來,沈皎喝不到,湊頭,他不耐煩餵給她。

他說:“公主還真是煞費苦心,把你這臉弄成這副樣子, 倒真有些分不清了。”他望著沈皎那張布滿紅疙瘩, 與公主眉眼一模一樣的臉,嘖了一聲。

“真醜。”

沈皎驟然蹙眉, 她擡頭,“你一直在門外。”

蕭容淵點頭,“嗯。”

沈皎怒道:“那你為何不進來幫我, 任由公主和她那小情人把我弄成這副樣子。”

蕭容淵接過杯子直起身, 一字一句有力,“我要回大啟。”

沈皎一怔, “你回去做什麽, 卷土重來?覆仇?”

蕭容淵看向她,忽挑唇一笑,“你若這麽想也行。”

他轉身,“但有一點, 沈皎你如今是不得不回皇城了。”

沈皎喊道,“蕭容淵, 你忘恩負義,見死不救。”

等人沒影了,沈皎努力動了動,卻無濟於事。

她躺在床上直至天亮,送親隊伍開始忙碌,王後進來掃了眼榻上的沈皎便知她不是公主。

她問:“姣姣呢。”

沈皎無力,以至於四仰八叉躺在榻上。

她答:“回王後,公主跑了。”

嬤嬤跪在旁邊,驚慌道:“大啟使臣和迎親隊伍已在宮門等候,公主這一逃該如何是好啊。”

王後眉間凝著濃霧,卻強裝鎮定,良久她看向沈皎。

“從現在開始,你便是姣姣,代替她去和親。”

沈皎張了張嘴想拒絕,話到牙口,她思慮北狄與大啟締結聯盟不可輕易被破壞,且看在王後與師父的那一段前塵孽緣的份上,她願意頂替一小會。

於是她道:“好,我願意前去,等公主找著後與她換回來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王後黑眸晦暗不明,她凝望著沈皎,自古以來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,她終歸不舍得自己的女兒遠嫁。

由沈皎來頂替,移花接木,瞞天過海,從此這世上再無魏己,只有去和親的公主。

她道:“從此以後你便是北狄公主,樓姣。”

“什麽?”沈皎目光與王後對上,片刻後明白她的意思。

沈皎搖頭,“倘若我不願呢。”

王後冷笑,眼中盡在掌控,“倘若不願,本宮便殺了你師父和師兄,覆了你的醫齋。”

沈皎動不了身,手心卻出汗,濕冷。

良久,她張了張幹澀的唇,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
侍女動身給沈皎打扮,在原本樓姣給她穿的那一層上,又套上北狄的華服。異域華服上,花紋如彩雲飛翔,色澤明麗。

侍女一一為她編發,黑辮垂在背後,頭戴金色曼陀羅花紋的紗幔,腕帶金鐲,腳纏銀鈴,一動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響。

她被侍女攙著坐在用三匹油光棗騮馬拉的鸞駕,金銀珠寶壘起,鸞駕後是長長的陪嫁。

沈皎手持孔雀羽毛團扇,端坐著。紗幔從車頂而下,遮住她的身影。

大啟使臣團鞠躬拜她,謝子衿道:“大啟使臣謝子衿代大啟,恭迎北狄公主殿下,願兩國交好,結天盟,共千秋。”

沈皎清了清嗓,道:“平身吧。”

鸞駕動,滾滾卷起黃沙,帶著兩國盟約與和平,從北狄至大啟皇城。

日落西山時,車隊停靠在河邊歇息,軟骨散的藥效退了一些,她的腿能動。

於是她掀開簾子下馬,婢女驚慌喊了聲,“公主。”

沈皎道:“我……本公主想出去走走,透氣,你們不必跟著。”

婢女面面相覷,而後道了聲,“是。”

車隊依處北狄地界,草原無邊無際,一條河流穿過。

沈皎走至河邊,華衣繁重,她吃力俯身捧了一手清水,低頭喝了幾口。

河水清甜,流水潺潺,天上蒼鷹盤旋,鷹聲無數,可沈皎偏覺得這聲熟悉。

她擡頭望著蒼鷹,而後伸出手,那老鷹通靈性,聽話地降落在她手臂上。

沈皎用手指勾了勾老鷹的尖喙,她揚唇笑道:“你怎麽跟著表哥來北狄了,這麽多年了,難為你還認得我。”

夕陽下,天地一線走來一個提著水壺的男子,謝子衿遠遠望見少女站在河邊,蒼鷹立在她的手臂上。

那道身影與記憶重疊,他一時失神,緩緩走近。

沈皎聽見腳步聲,她回頭,臉上的紗布與風一道揚起。

謝子衿回過神,恭敬一拜,“參見殿下。”

沈皎頷首,“不必多禮。”

謝子衿直起身,他掃向沈皎手裏的鷹,輕輕一笑:“這鷹一向不親人,還是當年臣進京趕考偶然救下,才親近我,再後來,便是親近我一位故人。”

他目光掃過沈皎的眼睛,楞神,“不曾想它與公主初見,便如此親近於公主。”

沈皎一驚,她望向手臂上的鷹,強裝鎮定道:“許是本公主平時與草原上的牛羊待久了,沾染上牛羊味,它餓了尋著味就來了。”

謝子衿掐去腦中的念頭,不可能,沈皎已經死了九年了,眼前的人是從未出過北狄的公主,絕不是沈皎。

他揚唇一笑,“公主真是風趣。”

多年不見,沈皎想起從前在常州的日子,與謝子衿把酒言歡,他們是知己,是伯牙與子期。

縱然後來鬧得不快,也是最懂彼此的人。

想至此,沈皎不再拘謹,與他聊起天,她想到大舅母臨終前讓謝子衿娶的鄭家小姐,那時謝子衿守孝三年,到她死都未娶上那鄭家小姐。

如今九年,應已膝下兒女雙全了吧。

沈皎問:“謝使臣不到三十便身居高位,如此事業有成,背後應有位賢內助吧。”

謝子衿回道:“說來謝某有愧,公務繁忙,這麽多年來府中事務都由家妻操勞。”

“就算公務繁忙,謝使臣也要常回去看看夫人。”

謝子衿頷首。“殿下說得是。”

知謝子衿這些年日子過得還算順遂,沈皎安下心來。她忽然想起還有一位故人,不知他過得如何,有沒有娶妻生子,又或是如話本子所寫,又去對她阿姐居心叵測,使盡手段。

她開口剛想問問那人近況,忽然傳來一道男聲。“殿下。”

沈皎遠遠望去,見是蕭容淵。

他腰間別著劍往她這走來,“殿下若想喝水,大可與我說一聲,我替殿下去取。”

沈皎道:“本公主想出來透透氣,待在鸞駕內太悶了。”

蕭容淵走至謝子衿身邊,二人相視一眼,蕭容淵拱手拜道:“拜見謝使臣。”

謝子衿盯著蕭容淵,他帶著面具難免引人註目,沈皎怕謝子衿認出蕭容淵來。

她趕忙道:“這是我的侍衛大牛,他早些年被大火燒傷了臉,怕嚇著別人,這才戴著面具世人。”

謝子衿頷首,“原是如此,公主金貴之軀,代兩國聯盟,恐有居心叵測之人毀兩國交好,身邊侍衛更得謹慎。”

沈皎點頭,“多謝謝使臣,有謝使臣護送,本公主放心。”

沈皎轉頭看向蕭容淵,他在此地不便多待,恐被人認出,她道:“天色漸晚,本公主乏了,便先回去吧。”

蕭容淵緊跟在沈皎身後,待無人後,沈皎轉頭望向他,神情不悅。

“你是怕我逃了,所以來尋我是吧。”

蕭容淵毫不掩飾,他點頭。

沈皎苦笑,“放心,我不會逃,王後握著我全醫齋的性命,況且我若逃了,戰爭的後果不是我能承擔的,所以如你所願,我逃不了。”

沈皎自嘲,她又被困住了,她才過了不到兩年的悠哉日子,又被枷鎖束縛住,還是皇宮那樣的苦地。

阿娘說過,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,它聚集天下所有的嬌花,再慢慢讓它腐爛。

她懂小公主的抗拒與逃脫,卻不懂為何要讓她來承擔。

隊伍行了二十天,再翻過兩座山,便是天子腳下。

沈皎透過被風掀開的簾子看向車外,忽然一支箭射來,沈皎驚呼趕忙趴下。

侍衛迅速提刀,謝子衿大喊,“保護公主。”

刺客從樹上跳下,兩國聯盟,總有不安好心之人欲破壞聯姻,挑起戰爭,將劍頭指向北狄公主。

刺客與侍衛打鬥在一起,驚擾了馬兒,帶著鸞駕沖出。

沈皎便坐在鸞駕上驚慌失措,馬兒直往北回去的路上跑。

密林之中,刀光劍影,兩撥人馬之中,又沖出一行人,身手敏捷,殺人不眨眼。

那行人身著黑衣,如同黑影,脖子上紋有黑色蛟龍,殺人迅速,行動有秩。

一會功夫,刺客被解決。

遠處馬車上走下一個男人,黑緞狼毛大氅,腰系玉帶,矜貴威嚴。手上套著玄色羊皮指套,指上蛟龍玄戒神秘。

黑衣衛持劍拱手,向他俯首,尊稱他為,“主上。”

那人是本朝首輔,帝王少師,權傾朝野,一人之下。

眾使臣敬畏,恭敬道:“拜見首輔。”

謝子衿揮手退下稟報的侍衛,他焦急上前,“鸞駕受驚,帶著公主一起跑了。”

陸之慈眉心微動,不怒自威。“跑了便去追。”

他擡手稍稍動了下手指,“黑衣衛聽令,追回公主,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”

往北的大道上,沈皎被馬顛得渾身酸痛,她緊緊握著鸞駕木欄桿,深怕一會被顛出來。

下一刻,鸞駕一倒,她整個人翻下來,摔在地上滾了幾圈。

馬車向北去,沈皎吃力爬起,她拍去身上塵土,望著遠去的馬車。

她楞了許久,緩過神,眼下北狄侍衛不在,大啟使臣也不在,正是逃之夭夭好時機。

逃命先於理智,她昏了頭腦,提著沈重的裙擺,準備往西邊密林跑去。

與此同時,一道低沈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“公主要跑哪去。”

沈皎回頭,只見夕陽下,陸之慈坐於駿馬之上,高貴冷冽。他黑眸如鷹,幽幽掃向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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